西南北岸皆水,至彭湖渐低,近瑠求则谓之落漈,漈者,水趋下而不回也。
—《元史·瑠求传》
海水到了澎湖湾,水势渐低,靠近台湾之处更是被称为“落漈”,意思是海水深陷一去不复返!
又有传说“落漈”即为“归墟”,即大海深处有一个永远也灌不满的无底深渊。
南海之中,旧时有一片海域被标注为“万里长沙”(,《南澳气记》中称:万里长沙者,即《列子》所谓归墟。后面天下霸唱,据此创作了《鬼吹灯之南海归墟》。
大海之中,“阡陌纵横”,地势高低起伏,落差巨大。又受到海水温度及地球自转的偏向力及风力影响,因此产生各种海洋循环,形成表层流、深层流……以及各种难以探查的潜流。
甚至地表的大江大河冲入大海,竟有部分没有融入海水,反而开辟出海底河道,两边海水变成了崖岸,形成了极为凶险的海底暗河,一泻千里势不可挡。
有经验的水手都知道远远避开这片“落漈”存在的海域,可如果遭遇飓风被吹离航道,且不幸漂入“落漈”之中,那就等于坐上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滑水道,或者是海里的云霄飞车,被这暗流捎带着,去到那不可知的海洋深处,能够侥幸生还的,百不存一。
乾隆时,有一群福建人,乘船去台湾,就不幸中了头奖:遭遇飓风流落到这片传说中的“落漈”海域,顿时,船只顺着暗流旋涡,迅捷如飞,瞬息之间,都不知道漂流了几千里远。
船上数十个人,都吓得相顾彷徨,面无血色,那种自觉必死无疑,却又有足够时间慢慢体会的感觉,实在比客机坠落还惨!最后大家索性闭目待死,任其漂泊颠沛。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突然听到一声巨响,随即船体巨震,所有人都被摔得七荤八素。
等他们狼狈爬起来后,才发现船只被推上了沙滩搁浅,他们竟然抵达了一座荒岛!众人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,庆祝这次的死里逃生。
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,下船后,他们竟然发现,这里沙滩上的砂砾石块,竟然全部是黄金!
大家在一阵狂喜之后,又都失魂落魄。眼下即便有这遍地黄金又有何用?又不能当饭吃!
眼看着环岛的海域仍然是暗流汹涌,根本无法靠近捕捞海鱼。幸而,这座荒岛上,有很多长得奇形怪状的鸟,形状各异,这群傻鸟看见人也不怕。众人饿了就抓来烤了,味道竟像鹅肉一样鲜美。
可是岛上最为恐怖的是,每到入夜,船外面竟然就围着一群幽魂,一晚上“啾啾”叫个不停,直到天亮才散去。
众人起初晚上被吓得在船上挤作一堆,瑟瑟发抖,后面发现这群野鬼,也就是围着船不停嚷嚷,并不能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,这才放松了下来。
眼瞅着海水没有平息的时候,即便修补好船只也无济于事,众人饿了就吃那怪鸟,困了就在船上睡觉,除了无所事事闲得慌,倒也落个自在。
如此过了大半年,即便晚上的鬼哭神嚎也都习以为常,甚至晚上如果没有听着这声音,还睡得不太安稳。
其中更有胆大的,还经常近距离观摩这些在船边飘来荡去的鬼魂,因为太过寂寞无聊,还尝试学鬼“啾啾”叫,一来二去,竟然能跟这群野鬼聊天交流!
这个时候,鬼才激动地告诉他们:
“我们都是此前陷于落漈、流尸至此的国人!我们都是同胞呀!不过这里距离中国有数千里远,即便想给家里人拖个梦都没办法。
不过我们在这里待久了,已经熟悉这边的海洋潮汐的变化和规律。大概每隔三十年,落漈有一年时间是平满的。屈指一算,再过一两个月,这边的落漈就当再次平满,那时就跟寻常海水无异了。
你们还整天游手好闲,还不赶紧修补好船只!趁这个时候,有很大可能活着回到家乡!”
感情人家天天围着船鬼哭神嚎,就是想告诉自己这个消息呀!亏得学会跟鬼说话,不然自己还傻乎乎地呆在这座荒岛上。大家听了自然激动雀跃,对这群野鬼感激涕零。
又有人问道:
“我们吃的那种像鹅肉的怪鸟,到底是什么鸟呀。”
这些鬼都露出哀伤的神色,落寞道:
“这些其实不是鸟,也算是我们的同类。只不过因为在岛上呆的时间太久,岁月消磨,所以才精气耗散,化作了这种形体。”
难道我们吃的都是鬼?大家都叹了口气,也不再胡思乱想。当下连夜修葺大船,日夜不停地赶工。等到船只修好,落漈早已平满,与寻常海水并无二致。
大家欢声雷动,推船下水,升起风帆,就要准备离开。
这个时候,那群野鬼聚在一起,痛哭流涕跟他们挥手道别,同时竞相捧上沙滩上的金沙送给他们,边哭边叮嘱道:
“回去之后千万不要忘了我们!给我们的家人捎个话,告诉他们,别再想我们了!如果能再给我们做一场佛事,让我们得以转世轮回,不再做这荒岛上的孤魂野鬼,那更是感激不尽!”
船上诸人心里惦着回家,手里拿着金沙,纷纷表示:一定办到!
回去一路顺风顺水,才过了一天一夜,就到达了福建的重门(今金门)。
众人感念这些野鬼的恩情,又感伤他们的遭遇,于是先给他们办了一场好大的水陆道场。并且根据那些鬼所报姓名籍贯等,一一拜访他们的家属后人,给他们送上一笔钱,慰问抚恤。
然后才将剩下的金沙大家平分了,即便如此,也让这次从落漈中活着回来的数十人,人人都家财万贯。他们中有不少人,日后都成为了富商巨贾。
嘉庆皇帝的舅舅和邦额,在鄞江(今浙江宁波海曙区)听说了这个故事,颇为感慨,就将它记录在《夜谭随录》中。
月下髑髅草虫鸣,对影空谈野狐禅。
如果你喜欢看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,敬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