渡口二冲浪

渡口(二)冲浪某个风雨天上午，我接到加急电报需马上回家，心如热锅蚂蚁，这天气人都歇工了，湖上风浪更大哪里会有船，同屋的几位知青朋友都劝我等等看，也许明后天风消了呢，队长也说去不得，先准了假，随时可走。午饭不知是怎么塞i进肚的，室友们躺在床上安闲，我独自在阶檐下度来度去，风仍呼呼，雨也刷刷，一点不给希望。去渡口只七八里，平时提脚就到，今天难死我了。最后牙一咬，试试看！披上雨衣跌跌撞撞来到渡口，已经是半下午时分。破茅屋里已有几人，浑身湿漉漉的，说上午就在等，急的直跺脚，就是没来船。乌云阴蔽了整个天空，黑乎乎压到头顶，在疾风中滚翻着，雨幕沉沉填满了天地空间，棚里也漂雨，眼睛老是蒙着雨水，怎么擦拭也无法望到百米以外的世界。虽然是初秋，人还是凉的打起了寒噤，手和身上泛出一层小疙瘩。又过了一阵，早先钻到芦苇港叉里的三个人终于扯来了个渔民，还拖过来一条窝棚小船。大家喜出望外，一窝蜂围了上去，船家个子不算高，短小精干，年龄也就五十上下，穿着半截子雨衣，肉鼓鼓的手脚青筋暴暴，几根长眉耷拉着，眼睛略显外凸，鼻孔略大，板着一副凶脸。大家将他拥进茅棚好说歹说，又是说多给钱，烟也直个塞，船老板死活不肯。这时那找船的两个汉子霸起蛮：“管他的，我两人自己架，不是冒架过船！”说完便去推船。船老板急了，也冲过去扳住船不让推，两方争吵各不松手，最后还是船老板来了劲，狠很的喊道：“要死就死咳！，怕死的莫来！不会水的莫来！最多只能上八个人，多一个也不开，见不见阎王是各人的命。”找船的三人先上了船，我紧跟跳上去，犹豫中还是有四人上来了。大家先交了钱（记得每人给的两块钱，是渡船价的十倍），船家边推船边朝后面喊了声：“冒办法，船细哒！”船离了岸，升起了半蓬，风轻轻一鼓，像箭一般射出芦苇巷道钻向湖中。我之所以斗胆上船，是仗着以往于湘江中玩浪里白条，早先也曾与同伴在长江试过深浅，与死神较量过胆子吓大了，这次领略洞庭湖的威风，估计不至于丧命吧？小船在湖里丝毫没有分量，任凭湖水玩弄于峰顶和谷底，又如入锅中饺子上下翻滚，在浑水中已分不清天地上下，如山一般高大浪头呼啸着旋卷过来，黑混的水幕仿佛要将小船一口吞噬掉。小船刚惊险逃出一个黑洞，一更高大的巨浪又疯狂卷上来，我的妈耶，这凶险何时能止？真的要去地狱吗？我这次选靠后坐着，免不了瞄瞄船尾掌舵（实际就是扳桨）的船夫，只见他眼睛瞪得个核桃大，硬挺挺地叉开腿，脚趾头岔着牢牢地抠住船板，尽管水浪劈头盖脸不停地冲撞绞杀，他两手始终死死地握紧捆在船尾桩上的桨，嘴里不停的吐着水还扯起沙哑喉咙喊叫:抓紧船幇子！抓紧帮子！我已经心惊肉跳不敢看他了，作着最坏打算，闭上眼睛手死死扣住船帮，只要抱有块木板总能漂个半天一宿，人到这时反倒魂魄聚拢任凭天地旋转。船家不愧是洞庭湖的老麻雀，艺高人胆大，拼命搏击约一个多时辰，终于冲出了险境，船儿不再翻滚转向颠颠，远远能瞧得见弹跳的岳阳楼。天已经昏暗，风仍在刮雨仍在下，小船终于擦上了岸，阎王爷的手停在半空没有勾我们的簿，却敲散了我的全身筋骨，酥软的无法站起来。船夫把我们一个个拽下船拖上了沙滩，自己躲进了船舱。“还去渡他们吗？”有人关切地问，“克不得哒，克不得哒,我都回不克哒！”船夫放肆向我们挥手，要我们快走。我们这几只落水的猴子，缩肩躬背踮着脚向坡上跑去，珍惜捡来的命投奔各自要去的地方。过日子哪能不经常与渡口打交道，对洞庭湖的浊浪排空慢慢当闲庭信步，再樯倾楫摧也只是司空见惯。几年后的一次危机中，知青兄弟十余人窜至君山后湖，前行无路野渡无人，找来一渔筏子挤上，靠两只小木桨划过洞庭湖到了岳阳。（此为后话，另表）······